最近网上看到“虎牙姐”的《闻名于才华,无名于作品》的视频,主要说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很有才华,但他的作品《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虽然“闻名于西方世界”,但“千百年来在中国无人敢传播”,因而落到“寂寂无声”“在中国没听说”的尴尬境地。而且由于该《赋》的“与众不同”,白行简被戴上了“淫才”的帽子,他的名讳因此也成了“羞于启齿的代名词”。对于虎牙姐的上述观点,本人觉得商榷商榷,谈出各自的看法很有必要,所以才有《白行简其人其事》这篇文章,求教于虎牙姐。
一 白行简生平介绍
白行简(776-----826),唐代文学家,字知退,下邽(今陕西渭南东北) 人,生于河南郑城西的东郭宅(今城关乡东郭寺村)。 著名文学家白居易之弟。贞元末年(805)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元和十三年(818),白居易被贬为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司马,白行简与白居易在江州相聚。当白居易被任命为忠州刺史时,白行简也一同与兄长溯江而上陪同前往。后来又随白居易入朝,先后出任左拾遗、司门员外郎、主客郎中,又曾任度支郎中,膳部郎中等职。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因病逝世,时年50岁。
白行简以文闻名于世,《旧唐书》云:“行简文风有兄风,文士皆师法之。”
大和二年(828),白居易为行简编纂《白郎中集》20卷,现仅存诗7首,赋18篇,传奇文学2篇,其中《李娃传》,又名《汧国夫人传》。写荥阳大族郑生热恋长安娼女李娃,屡经波折,几经丧生,终获美好结局(见《太平广记》)。《李娃传》故事情节波澜起伏,引人入胜。对李娃、郑生的描写,能恰如其分,人物形象较有个性;对某些具体场景的描绘也颇为细致逼真,表现了唐代传奇创作中写实手法的高度成就。《三梦记》,虽然篇幅短小,但文辞简质,而情节颇为离奇。《聊斋志异》中《凤阳士人》一篇,即受其影响。
二 关于《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原藏敦煌鸣沙山石窟,是1908年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当时付出的五百两银子换回的两千多卷文件之一。之后,伯希和将其带回巴黎,后又经荷兰外交家高罗佩翻译成英文,因此《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得以名闻天下,竟一时洛阳纸贵。清朝巡抚端方曾出重金将巴黎所藏敦煌写卷拍摄成副本。1913年考古学家罗振玉曾出版柯罗板版本。1907年湖南长沙学者叶德辉校订《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列为《双槑景暗丛书》之第五种,1914年刻印成书。沈雁冰在《中国文学内的性欲描写》一文中疑其为叶德辉之伪作,沈雁冰称:"现代人叶德辉所刊书中有《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云是白行简所撰,得之敦煌县呜沙山石室唐人抄本。……但是我很疑叶氏的话,未必可靠。……考白行简……有《李娃传》见于《太平广记》、《三梦记》见《说郛》,风格意境都与《大乐赋》不类。……所以,要说作《李娃传》的人同时会忽然色情狂起来,作一篇《大乐赋》,无论如何是不合情理的。至于《三梦记》述三人之梦,幻异可喜,非但没有一毫色情狂的气味,更与性欲无关。昔杨慎伪造《杂事秘辛》,袁枚假托《控鹤监记》,则《大乐赋》正同此类而已。",《中国文学研究》下册,页五~六,上海‧商务,一九二七年
沈雁冰这番话回答了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不见于任何史记文册,更没有被收录进任何文学典籍?二是为什么在白行简死后白居易为他编纂的白郎中文集也不见此赋,以至该赋在历史上消失了一千多年?原因正如沈雁冰所云:“叶氏的话,未必可靠。”怀疑是叶德辉之伪作。
再有,白居易的诗文多藏于有关寺院,没有一篇文章藏于敦煌有关石窟。白行简跟随白居易多年,白居易这个习惯白行简自然了解。白行简不可能吧《李娃传》和《三梦记》存放于别处而单独把《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存放于敦煌鸣沙山石窟。
更重要的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原件出自敦煌莫高窟藏经洞,计134行,每行字数从21字到28字不等,字体以楷书为主,间夹行书。小序与正文字体不一,或非一人所抄。中间偶有双行小字注释。第一行为赋题及作者,赋末残缺。作者"白行简",具体写作年代不详。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原件由于年代久远,传抄有误,文中短缺,兼之抄者多用当时俗字、手抄字,多有难以辨认之处。
(此图采自网上)
由此推断,原件并非出自白行简之手。如上图所载,左边两行,“赋曰”以下为“正文”,右边除了最左边一行“天地阴阳大乐赋白行简撰”,其余则是“小序”。可以明显看出“小序与正文字体不一”,“或非一人所抄”明矣。
退一步说,就算《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出自白行简之手,也不能随便把“淫才”的帽子戴在他的头上,使他的名讳因此也成了“羞于启齿的代名词”。《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全篇尽写男女之事,从少男少女的发育、怀春、婚娶,一直写到夫妻之间的床笫之欢。甚至性交前的嬉戏,性交中的十几种性交体位和姿势全都被一一罗列其中。此外,该赋还极为罕见地用诸多篇幅描写了帝王交欢、私通、淫婢、同性恋等宫廷秘闻。《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看似诲淫诲盗,但反映的却是当时的社会现状和人们的两性观念,为后人提供了大量唐代资料,如礼制、风俗及当时口语等等。这些资料,对我们研究唐代性文化,分析唐代社会状况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正如该赋开篇所言,男女之事的可取性和必要性无需赘言,可叙人伦,睦夫妇,和家庭,明延寿,既是阴阳之道,更是保健之术。
健康的性生活是人间最大乐事,世间之事再也没有比这更快乐的。“具人之所乐,莫乐如此,故名大乐赋。”
该书是一篇淋漓尽致地描写不同身份阶级、不同年龄段以及不同场合下男女之欢的赋体作品。它用文学形式来叙写房中术内容,绝对是难得的性文学之作,在现存先宋文学中是绝无仅有的绝世孤本,堪称一代奇书,称《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是古代房事教科书,为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爱经绝不为过。既然如此,“淫才”之说从何所起?“羞于启齿的代名词”又从何而来?!《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静静地躺在敦煌的一座石窟中,如果不是1908年被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偷购出境,它依旧还会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人扰动无人知晓,怎么能说是“千百年来在中国无人敢传播”,因而落到“寂寂无声”“在中国没听说”的尴尬境地?!既然“千百年来在中国无人敢传播”,那么,“淫才”这顶帽子怎么就戴在白行简的头上呢?!白行简这个名字怎么就成了“羞于启齿的代名词”呢?!(作者: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