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美术史和美术馆界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青年策展人表现出对理论和研究的强烈兴趣,以展览为核心的学术计划也更加频繁地成为学者发展研究项目的方式。
由OCAT研究中心发起的一项持续性年度计划“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今年已是第四年,其目的是推动展览策划与学术研究的结合,针对美术史和当代艺术中“实践”与“学术”相互分离的状况。该计划在鼓励策展人深化展览项目的研究性和理论维度的同时,也鼓励美术史研究者和批评家将展览作为拓展学术研究的方式。
▲ “算法:展览知识生产的魔术师”展览方案展示的算法交互系统
近日开展的“2021研究型展览:策展方案入围展”,即展示了“2021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征集获选的5份入围方案,主题囊括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媒介与网络、艺术与科技、城市与居所等。据了解,今年投稿的入围方案在完整度、研究深度和广度上皆有新的呈现。基于研究型展览的宗旨与意义,评委组始终将方案的研究性作为评审的最重要标准,最终共选出5份入围方案:“碎镜的流动:界限感知中重写‘现代性’”“为何一切尚未消失”“乐观主义的脆危之域——失败的再定义与再生产”“围棋,一个当代艺术的研究实验——从吴清源到AlphaGo” “算法:展览知识生产的魔术师”。
5份展览方案从不同的切入点出发。“碎镜的流动:界限感知中重写‘现代性’”聚焦于如今依赖数字媒体技术的发展,试图拥抱“现代”与“进步”的中国传统表演艺术形式,拷问它们是否在与其地方性和当代生活的脱节中,走向不可逆的“遗产化”。在策展人金佐宁看来,当下社会未曾真正于其文化界限及语境中理解传统自身赋有的“现代性”,而“遗产化”所反映出的时间焦虑,并非传统文化艺术独有。“现代性”该如何重写?该展览方案以去中心化的场域装置作为开端,以8位本土艺术家、10件跨越传统和当代概念的艺术作品,展示一场由昆曲锣鼓声音引发的开放式讨论,并透过概念图呈现我们如何能在界限和地方的理解上,为传统在当代语境中寻找可持续的“栖身之所”。
▲ “碎镜的流动:界限感知中重写‘现代性’”展览方案现场
“为何一切尚未消失”标题取自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的文章《为何一切尚未消失?》,展览基于拟象理论,通过呈现施政、蔡宇潇、丁世伟、张文心、曾翰5位艺术家的6件作品,指出在虚拟技术繁荣之下,个体和社会呈现出的焦虑与复杂性。展览分为3个部分,第一部分“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标题取自同名小说,作为开篇。展览从对智能的反思开始,对真实与拟象模糊的界限展开讨论。第二部分“我们为何如此着迷?”讨论我们为何如此着迷于虚拟世界:一方面发达的信息系统带来强烈的窥视欲;另一方面,互联网数字技术为现实生活提供虚拟的载体,对肉体死亡的恐惧被虚拟载体的永恒性所消解。第三部分“还需要真实吗?”从真实这个概念出发,探讨真实缺席的未来社会新秩序。3个部分利用层层递进的问题为观众构建虚拟世界云图的同时,也引出更多观看和思维的角度。
“乐观主义的脆危之域——失败的再定义与再生产”通过以展览空间与城市空间为研究的双重空间性方法,一方面,去描摹和研究失败的空间生产;另一方面,去反思作为个体或集体的失败者在今天的空间处境中的行动方式。策展人黄羽婷说:“在空间设计上,我们首先让并行的‘景观’‘想象’与‘行动’作为三条交互层叠的线索顺应纵长的展厅一同展开,其一是对‘失败’的感知空间的塑造与生产;其二是进一步对城市的生存、观看和感受等空间经验展开,从而在展览现场编织出上述失败的经验与现代城市空间交织而成的复杂缝隙和肌理;同时,以类似于突起的大小触角来呈现‘失败’可能作为新空间的生产与再生产的重要力量。” 展览方案以“景观”“想象”与“行动”作为三种交互层叠的板块,通过展陈装置的设计介入,形成不同层次间的穿插及不同部分作品间的对话,以此编织对于“失败”的研究里路,也提示观者在经验的唤起与偏移中勾勒出重谱失败的可能路径。
“围棋,一个当代艺术的研究实验——从吴清源到AlphaGo”瞄准作为“四艺”之一的围棋,探寻在当代语境下,围棋如何超越其本身作为游戏的属性,在与文化实践及艺术创作交融的过程中产生更多元的可能。
有别于一般的当代艺术展览,该策展项目在策展方法论上进行了实验。“入围展和优胜展两次展览的模式给予艺术家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孵化新的作品,而非简单借策展人之手去选择现成艺术创作并通过包装简单冠以研究之名。尤其是在展览筹备阶段,我们组织参展艺术家及各领域的学者进行了一系列线上工作。参与者借鉴与围棋相关的文献材料,并从中发问,围绕游戏展的历史、围棋与当代文化、人工智能影响下传统围棋价值的重置,以及作为技艺、竞技与游戏的围棋所特有的美学与情绪体验等诸多议题展开讨论。我们希望通过揭示交流、创作、展示的过程,真正做到将展览变成一个可持续的项目而非仅仅是艺术品展示的终点。”策展人杨之彦表示,这场关于展览的棋局仍在进行,而观众也将被请入局中,为他们在某方面提供更为长久的启示,无论是从围棋文化、当代艺术,还是展览实践的角度。
“算法:展览知识生产的魔术师”则是探索人工智能的技术边界,在对算法策展的研究和实践进行梳理的同时搭建了一个实验平台,以算法作为工具探索未来展览的可能性。策展人张天钢认为,随着算法技术在展览的展示展陈中的应用,人与展品的关系不仅是人去感知物,而且也实现了展品对人的感知。同时算法以递归性反馈去为受众组织信息和知识,实现知识生产。展览的“算法展示实验室”板块即是对全球范围算法展示实践和研究的梳理与展现。“未来算法展览实验室”板块则以去人类中心化的方式生成100年后的展览的主题关键词或展览题目,探讨那时的展览主题。此板块以算法作为工具和方法探讨未来展览(主题)的可能性。“本策展方案的展示展陈方式和具有参与性和开放性的算法系统本身就是对策展理念的诠释,观众在算法系统的参与过程中能够体验到算法给展览带来的价值和意义,使观众在观展过程中体验展览内容和策展理念。”张天钢说。
▲“算法展示实验室“板块
显然,5组策展人都敏锐地捕捉到了当代社会与科学技术飞速发展下的暗涌,或反思、或大胆提出实验性方案,并都显现出了对自身研究议题的深刻思考。OCAT研究中心执行馆长、艺术史家巫鸿表示,面对如今的“新常态”,一些方案以微观的体验、情感与历程为切入点,也有一些方案从文化与技术的角度做出了宏观的反思。何为“研究性”的问题在此前三届的实践中已经得到了不同的回应,此次的入选方案则试图在“研究性”为标准的前提下再次尝试新的实验。因此更加强调内容的详实、概念的明确、方法的严谨、展示的逻辑,可以说是艺术与学术的交汇,观众从展览中获得的对艺术的感知和理解,也是作为研究者的策展人的悉心工作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