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文旅中国 作者： 胡 钰
2021年9月国家统计局刊发《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超大、特大城市人口基本情况》，其中说明，城市的城区常住人口1000万以上的城市为超大城市，城区常住人口500万以上1000万以下的城市为特大城市。从此次最新统计数据来看，超大城市有上海、北京、深圳、重庆、广州、成都、天津7城，特大城市共14座，包括武汉、西安、杭州、佛山等，其中，武汉已是“准超大城市”，距离超大城市的门槛不过5万人。如此高密度的人口聚集，再加之超过60%且不断增长的城镇化率，对中国城市建设的质量、品位提出了越来越高的要求，也是越来越紧迫的要求。到底什么样的城市是好的城市？尽管如何评价好城市的标准是多维度的，但显然，“大”不意味着“好”。
城市不仅是人类生存聚集的场所，城市更是集中体现了人类文化与文明，承载了人们的美好生活追求。中国的城市发展已经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突出变化在于：城市建设的重点从“盖房子”转变成“找乐子”。用学术语言说，城市不仅是物质性空间，更是精神性空间，而且后者的建设愈发重要。
“奇妙城市”的提出，源于对城市作为精神性空间这一属性的认识。“奇妙”这两个字在汉字里具有丰富的内涵与特殊的魅力，说一个事物奇妙，蕴含的意味就是这个事物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奇妙城市”，顾名思义，奇特之城，美妙之城，这样的城市自然是与众不同的，是引人入胜的。奇妙城市是能够激发好奇心的，也是可以找到快乐感的。这样的城市不仅是为了生产的，更是为了生活的。在这样的城市里，人不仅是原子化的堆积，更是有机化的融合；不仅是被动性的存在，更是主动性的乃至创造性的存在。简言之，奇妙城市是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目的的城市。
奇妙城市如何建设？从中外实践来看，关键在于以文化创意赋能城市建设，以全新的文创理念来确定城市建设的着力点。
其一，建设城市的文化感。历史是城市最宝贵的文化元素。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历史积淀，许多城市中都留下一些历史的印迹，这些都是城市宝贵的文化基因，要特别予以保护与展示。我曾经在瑞士伯尔尼看到爱因斯坦住过的房子，标识牌上写着“爱因斯坦和家人1903年至1905年居住在此，在二楼提出了革命性的光量子理论”，也曾在法国巴黎看到周恩来总理年轻时住过的旅馆门口的纪念浮雕，上面写着“周恩来1922年至1924年在法国期间曾经居住在此”。当时都是不经意间看到，但看到的瞬间带给人的是无比奇妙的感觉，对所在城市的亲近感、尊敬感陡增。这些看似很久远的历史印迹，都是城市的文化基因，极其珍贵，可以带给城市无比奇妙的文化体验。
与此同时，艺术是展示城市当代文化气质的最好载体。城市的博物馆、艺术馆、美术馆、音乐厅乃至公共雕塑、咖啡馆、茶馆、书店、文创园区等文化空间，都体现了城市文化的当代感。对城市的文化感来说，博物馆尤为重要。博物馆是历史性的表现，也是现代性的表现。博物馆是课堂，更是殿堂。
除了文化空间，还要有文化活动，特别是基于城市文化基因与市民自发的文化活动。而城市的艺术演出、传统节庆、文化活动乃至街头艺人、民俗表演等都让城市的文化感十足，体现了城市的灵动之气。有一年在尼泊尔加德满都访学，到的当天就赶上当地“神牛节”，在城市中心广场，人们载歌载舞，热闹欢庆，那种置身其中带来的冲击力和融入感极强，这座城市的奇妙感扑面而来。
其二，建设城市的生活气。人对城市的归属感往往源于城市的生活气息，烟火气、市井气、人情味，会带给一座城市难以描述的奇妙感。城市治理理念的关键不在整齐，这是以物为本的；而在生机，这是以人为本的。城市之魅力就在于自然与生活。值得关注的是，一个有生活气的城市一定是可以用脚步丈量的城市，一定是可以让人与人在城市空间里能够充分地、自如地交流的城市。有味道的城市不仅是用来拍照的，更是用来居住的。奇妙城市可以有宽阔气派的大街，但更要有弯曲狭窄的小巷，后者更能产生奇妙的城市黏合力。
其三，建设城市的青春度。城市的活力来源于城市里青年人的聚集度与活跃度，一个拥有更多青年人的城市往往是有吸引力的，也是有创造力的。比如极具青春度的城市——深圳。今年4月，我与学生在义乌调研时，也惊奇地发现了这座城市的妙不可言。常住在义乌的外国人数以万计，全球的青年人聚集在这里创业创新，活力四射。调研结束，几位清华大学研究生也被义乌吸引，决定在此创业，很快吸引了来自韩国、法国、意大利以及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学生参与，因为这里可以帮助青年人实现许多看似疯狂的新想法。
其四，建设城市的传播力。当代社会是一个媒介化社会，也是一个颜值化社会。在一定程度上，颜值即正义，传播即力量。城市颜值对奇妙城市建设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而是关乎城市持续发展、资源聚集的大事，更是关乎城市开放度、美誉度乃至中国国家形象建设的特大之事。对奇妙城市来说，要有战略传播之观念，创意传播之能力，方能推动城市大放光彩。
2021年初，城市人文旅游纪录片《奇妙之城》播出，摄制组探访了贵阳、重庆、厦门、西安、克拉玛依、青岛6座城市，进行了有趣的城市创意传播。尽管我出生与成长在西安，看了这部片子，才知道西安还有那么美妙的现代秦腔与脱口秀，激发了我的“陌生的熟悉感”。中国城市的奇妙之处太多了，但我们往往都是“故乡的陌生人”与“传统的过路人”，习以为常，日用不知，而通过广泛的、主动的创意传播，可以激发起更多人对中国城市、中国文化的兴趣与喜爱，进而去探访与发现。中国的文化是深厚的，中国的城市是多样的，中国的活力是无限的，期待奇妙城市的观念能够为当代中国发展提供崭新的视角与动力，也能够创造性地传播当代中国的可爱与可敬，让中国的奇妙绽放出无尽的魅力。
（作者系清华大学教授、文化创意发展研究院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