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以来,中国美术的发展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水彩漆画、综合材料绘画等领域,不断变化演进的水彩画俨然成为带有风向标性质的画种。如何认识这个画种的变化,如何在图像时代、在全球以当代艺术为主的趋势中发展当代中国美术、发展中国特色的绘画,成为十分重要的问题。
5月14日,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山东省文化和旅游厅主办,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山东省艺术研究院、山东美术馆承办,山东水彩画院、山东水彩画会协办的“水彩与新时代”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中国水彩画泰山学术论坛在济南举办。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尚辉介绍,此次论坛是在2004年全国水彩画论坛举办16年之后,再次举办水彩画研讨活动。
美术的实践需要理论的支撑,理论的探索也需要实践提供样本和新的路标。论坛上,来自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和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的艺术家与评论家展开对话,共同探讨将深刻影响水彩画界、美术界的最新理论和观点,就当前国际及我国水彩画领域产生的新思想、新方向展开了充分详尽、透彻淋漓的深度交流。作为论坛的一部分,5月15日,“水彩与新时代”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中国水彩名家学术邀请展在济南开幕,展出新时代以来部分全国优秀水彩画家创作的128件水彩画作品。
▲ 班迪尔的大汉(水彩画) 115×102厘米 2019年 陈坚
01
从“小画种”到大气象
在新中国美术史上,以抒情画风和描绘风景、静物见长见多,或作为绘画基础训练手段的水彩画,一度被视为“小画种”,不入美术创作的“主流”“正殿”。进入新世纪以来,蓬勃发展、蔚然成势的水彩画已无法再被小觑。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吕品田认为,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规模见大,水彩画在社会上的可见度大大提高;二是格局见大,从习作向创作、微型向巨型、抒情向叙事转换的趋势日益明显;三是气度见大,当代水彩画创作呈现出一种舒展、开张的气象,它体现了画家审美心理素质和艺术修养的提高。”他说。
“中国水彩已具备了大画种的主体特征。”浙江传媒学院教授杨大伟表示,许多作品中水彩画已不局限于技法或形式,甚而成为艺术品类型及艺术品品质的组成部分。目前,中国水彩正经历一个观念与创造力被不断激发的时代。艺术观念与创造力、主流艺术观与独立观、新的艺术实践与水彩艺术理论构建等多元生态,已成为中国水彩艺术秩序再建与自我再发现的有力支撑。
▲ 陕北郭家沟的大爷(水彩画) 150×113厘米 2019年 周刚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潘耀昌认为,当前水彩画创作表现出几个趋向:通过大画面、大场景来展现浩然之气,如黄铁山、刘亚平等;深入生活、深入民间、关注现实的,如吴长江、周刚、陈坚等;走出国门,得到世界关注的,如王维新、平龙、柳毅,宋清等。
▲ 峰壑拥翠(水彩画) 205×150厘米 2021年 王绍波
02
期待有生命的“大作品”
面对中国水彩的逐渐发展壮大,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主任陈坚始终抱有自我审视后的“焦虑”:“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水彩在拉近绘画与现实生活及在水彩画艺术语言上进行的很多探讨,形成了如今水彩画的大好局面。今天中国水彩发展到一个节点。我们用20年的时间解决了水彩的技术问题、可能性的问题,在技法、表达形式方面已经非常成熟了,在国际上也得到了很多关注。但是,中国水彩在如何将艺术表达与时代更好结合、如何表现一个新时代的发展面貌方面,缺乏大题材、大作品。不可忽视眼下仍然存在一些过度自我的作品,画技不错、画面不小,但是和时代、观众脱轨,没有血色、没有力量、没有精神。”
陈坚还提出了关于“过度制作”的问题。“有些人追求绘画技术的时髦导致过度精细化,追求获奖导致模板化。在信息海量化、碎片化、模块化的时代下,很多画展的作品也日渐趋同化了,想尽一切办法造效果,却没有提炼出内在的精神力量。”他说。
尚辉认为,作为当代性绘画,中国水彩不再局限于对现实的再现,而是探索观念对图像的创造。一方面,探索因不同形象并置而产生大于形象本身的意涵的观念性,由此制造荒诞、幽深、神秘的非现实情境的心理体验;另一方面,则是以思想家的敏锐观现实提出问题,对人性、身份、环境等后现代社会现象进行反思。
“在经过重水轻彩、重笔轻形之后,现在水彩画整体又出现了重彩轻水、重形轻笔的另一极端。那么,水与彩、形与笔作为水彩画的本体语言应当怎样权重,这些要素是否始终应当成为水彩画的本体特征而与其他绘画语言拉开距离?由于当代性观念意识的加强,水彩的绘画性持续弱化,制作性、工艺性影响了绘画性的自由发挥。水彩是否应当远离写生性、即兴性与绘画性?跨界是否存在限度?当代性是否完全以批判和揭露为主要立场,并排斥再现性?”对此尚辉提出了一系列思考方向。
吕品田认为,水彩画的一些创作倾向存在值得思考的问题,包括:崇“大”恐“小”,为改变社会认知中的“小画种”偏见,多有刻意追求主题性创作、取向宏大叙事或恢弘场景的创作倾向;重“油”轻“水”,挥之不去的“小画种”意识,水彩艺术自觉的不足,造成看齐于油画塑造性语言,而抑制自我语言,流露出一种以“油色”效果为追求的“画法的刻意”;厚“理”薄“情”,有些创作很看重“观念”,画家或许担心被人觉得肤浅平庸、缺乏思想深度或所谓的精神性,从而为作品注入让人云里雾里的“观念”,或以暧昧晦涩的理念意绪结构画面。或许受到不重媒材技法、空谈艺术性的“泛艺术”观念影响,以致为显示思想的深度或认识的超凡脱俗,而刻意于题材、构图或笔法等方面的“出格”。
▲ 染朱阁——余欢(水彩画) 110×83厘 2021年 张俊臣
03
让“水彩”走出“水彩”
“好的作品要具有内在的生命力,有潜在的叙事的动力。创作要扎根本土,从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当中、从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当中提取素材,汲取养分。”陈坚表示,面对时代的要求和召唤,要有创新意识,敢于走出舒适圈,大胆试错精神,去自由吸纳、借用、融合。要有积极向上的态度,作为中国水彩当代的画者要参与当下的意识,用自己的认知作为内在精神的力量源泉,去回应当下存在的状态和学术的问题,真实面对自己当下的生存体验和感受,要“有感”,不能“无感”。要立足新时代史诗的伟大实践,努力书写中华民族的新史诗。要着力表现人民群众丰富多彩的生活,讲好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增强的故事,要瞄准人民新的期待,新时代的创作,努力创作具有前瞻性、超越性、突破性精品力作。
“今天的水彩概念具有广阔的内涵,在今天的艺术语境中本质上是一种方式。与其他的方式一样,如果说对于水彩本体的充分研究是前一阶段的重要任务,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如何使用、发挥水彩的语言特征,如何让水彩走出水彩。”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李晓林表示,“我提倡观看,尤其是水彩画家观看周边的绘画,观看别的领域,不要被水彩的小技巧所束缚,去寻找艺术内核和冲击力。多关注横向纵向的艺术问题以及对艺术深度的思考,不要自恋式地作画。语言永远为表达服务,重要的不是水彩,重要的是你要告诉别人什么。真正创作出有高度的作品,除了本体语言的深挖和拓展,更重要的是以这种材料和语言工具去传达个人审美与精神指向,也就是品位与格调。品位和格调从哪里来?从创作者自身的艺术修养中来,从对美术史的认知和判断及观看中来,从个人精神生活和社会生活的体验与积累中来。画种不是问题,如何表达才是真正的问题。”
“我们虽然不缺乏好的水彩画家,但缺少真正意义上的优秀水彩艺术家。根本上是因为我们对文化的思考不够,艺术创作的生长常常在下意识之中,并没有认真思考美术史的发展脉络,也缺乏对自身的审视,这样就不会清楚自己的创作在当下所处的位置及价值所在。”杨大伟认为,水彩的发展有待于言说空间的开拓,在视觉审美向度以外,将环境及历史文化的体验等置入绘画,使绘画在有限的空间内发掘不同向度的审美经验,从而感悟更广的空间;有待于用新的艺术观念推动中国水彩画创作,当代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时间概念,而是指与实践有关的水彩画艺术观念及相应的艺术形态,是艺术家主动或被动地进行自我重新审视的状态,只有如此才能不断改善重技术、薄意识、艺术表现语言滞后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