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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词大会》学术总负责人新书《分类唐诗三百首》的“硬伤”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21-03-14  浏览次数:216303
核心提示:  “《唐诗三百首》有很多‘硬伤’!”前段时间,《中国诗词大会》学术总负责人李定广教授接连接受采访,并语出惊人。李教授说,参加《中国诗词大会》的选手人手一册《唐诗三百首》,但该书有很多“硬伤”和“软伤

  “《唐诗三百首》有很多‘硬伤’!”前段时间,《中国诗词大会》学术总负责人李定广教授接连接受采访,并语出惊人。李教授说,参加《中国诗词大会》的选手人手一册《唐诗三百首》,但该书有很多“硬伤”和“软伤”,他下决心对《唐诗三百首》作了全面的考校。于是有了《分类唐诗三百首》一书,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9月出版。
  

  正巧,笔者也在做一些唐诗的考辨。所以,立马网购了一本《分类唐诗三百首》。我想,一定能从李教授的这本新书中学到很多东西。但才浏览了十几首经典唐诗,就发现李教授的考校中有很多“硬伤”。试举几例——
  
  (一)关于崔颢《黄鹤楼》
  
  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渡,春草青青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该书第43页,关于《黄鹤楼》的校注称:“首句崔颢原作‘白云’,明朝末年人改为‘黄鹤’;第六句崔颢原作‘春草’,宋朝周弼改为‘芳草’。”
  
  这两句话指的是“昔人已乘白云去”被改成了“昔人已乘黄鹤去”,“春草青青鹦鹉洲”被改成了“芳草青青鹦鹉洲”。“白云”变“黄鹤”用的是“明朝末年人”,这是一个模糊的说法;但“春草”变“芳草”则直称系周弼所为。不难看出,李定广先生对前者拿不太准,对后者却很有把握。果真如此吗?非也!
  
    
  周弼(1194—1255)《三体唐诗》中确实为“芳草”,但在他之前,曾慥(?—1155)《类说》、胡仔(1110—1170)《苕溪渔隐丛话》、王象之(1163—1230)《舆地纪胜》(左图)等文献就已经是“芳草”了。另外,大体与周弼及《三体唐诗》同时代的祝穆(?—1255)《方舆胜览》(右图)、何汶(1196年进士)《竹庄诗话》、谢维新(南宋末期人)《古今合璧事类备要》也都是“芳草”。可以肯定地说,把“春草”改成“芳草”的人不是周弼。
  
  参考文献:
  
  [01](宋)周弼辑:《三体唐诗》[O],四库书,卷4第1页。
  
  [02](宋)胡仔撰:《苕溪渔隐丛话》[O],四库本,前集卷5第6页。
  
  [03](宋)王象之撰:《舆地纪胜》[O],宋抄本,卷67第9页。
  
  [04](宋)祝穆撰:《方舆胜览》[O],宋咸淳三年(1267)刻本,卷28第4页。
  
  [05](宋)何汶撰:《竹庄诗话》[O],四库本,卷12第18页。
  
  [06](宋)曾慥辑:《类说》[O],四库本,卷19第8页。转载李畋《该闻录》。
  
  [07](宋)谢维新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O],明嘉靖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1552-1556)夏相刻本,别集卷16第8页。
  
  (二)关于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朗高林。
  
  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该书第91页,关于《题破山寺后禅院》的校注称:“曲径,常建原作是‘竹径’,宋代开始有人引作‘曲径’,遂流行开来。”
  
  现在流行的“曲径通幽处”,原作确实为“竹径通幽处”,但不是宋人改的。
  
  对此,余嘉锡(1884—1955)曾做过考证。他在《四库提要辨证》中说:“自宋及明,凡引此诗,无作‘曲径’者。”“‘曲’字为毛刻之误 ,审矣。”所谓“毛刻”,指的是清初的毛氏汲古阁刻本。但余嘉锡的这个结论是错误的,因为在毛刻之前,有很多版本已经是“曲径”了,比如《唐诗品汇》的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汪宗尼刻本和明嘉靖己亥年(1539)刻本、《唐诗正声》的明嘉靖三年(1524)刻本、《渔隐丛话》的明抄本、《唐诗选》的明刻本、《唐诗广选》的凌濛初朱墨套印本,等等。
  
    
  徐忆农在《唐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异文考》一文中称:“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宋刻本《诗人玉屑》中常建诗句作‘曲径’而非‘竹径’。”笔者曾亲自到北大图书馆查证,宋刻本《诗人玉屑》中为“竹径”(如图),而非“曲径”。《诗人玉屑》为宋人魏庆之(约1240年前后在世)所辑,李定广说“宋代开始有人引作‘曲径’”,可能就是听信上述说法,而自己又没有仔细查证。
  
  “竹径”被改为“曲径”应该是在明代。余嘉锡说的晚了,李定广说的早了。
  
  参考文献:
  
  [01](唐)常建撰:《常建诗集》,宋刻本,卷上第1页。
  
  [02](唐)常建撰:《常建集》//《唐人六集》[O],清毛氏汲古阁刻本,卷3第1页。
  
  [03](宋)魏庆之辑:《诗人玉屑》,宋刻本,卷15第17页。
  
  [04]余嘉锡撰:《四库提要辨证》[M],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074页。
  
  [05]徐忆农撰:《唐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异文考》[J],北京:《版本目录学研究》(年刊)2012年00期。
  
  (三)关于王维《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该书104页,“返景:夕阳返照的光。蘅塘退士原编作‘影’,误。据《王右丞集》《全唐诗》改正。景,阳光。”
  
   
  蘅塘退士的原编中真的是“影”吗?《唐诗三百首》于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编辑完成,原编已然不存,流传下来的都是注本。笔者查阅了7种清代和民国时期刊行的《唐诗三百首》,其中清道光十四(1834)立言堂刻本(如图)、清光绪十六年(1890)石渠山房子墨客卿校本、上海国学整理社民国二十五年(1936)朱麟注本、上海广益书局民国二十五年(1936)梦花馆主注本、上海达文书店民国二十六年(1937)抱恨轩主注本、中华书局民国三十八年(1949)喻守真注本等6种版本均为“返景”,只有清光绪十一年(1885)四籐吟社重刻的陈婉俊注本为“返影”。从版本源流来看,《唐诗三百首》的原编应该是“返景”。现在流行的各种版本,也都是“返景”,根本不存在“改正”的问题。
  
  再者,在古代汉语中,涵义与光照有关时,“景”和“影”是通用的。《四时纂要》:“日西落,光返照于东,谓之返景。”返景,就是日光返射的影子。
  
  参考文献:
  
  [01](清)章燮注:《唐诗三百首注疏》,清道光十四(1834)立言堂刻本,卷6上第1页。
  
  [02](清)陈婉俊:《唐诗三百首补注》,清光緒十一年(1885)四籐吟社重刻本,卷7第1页。
  
  [03](清)子墨客卿校:《唐诗三百首注释》,清光绪十六年石渠山房刻本,卷6上第1页。
  
  [04]朱麟注:《(注释作法)唐诗三百首》,上海:国学整理社民国二十五年(1936)版,第115页。
  
  [05]梦花馆主:《(白话注释)唐诗三百首》,上海:广益书局民国二十五年(1936)版,第193页。
  
  [06]喻守真编注:《唐诗三百首详析》,上海:中华书局民国三十八年(1949)版,第267页。
  
  [07]抱恨轩主:《(白话注解)唐诗三百首》,上海达文书店民国二十六年(1937)版,第59页。
  
  (四)关于孟浩然《临洞庭上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该书第208页,注释[2]:“云梦泽:楚人称泽为梦。云梦泽的范围历史上有变迁,但在长江以北,汉代及以前皆明了。后代误以洞庭为云梦(此从谭其骧考证)。岳阳城在洞庭湖的东部。”
  
  “云梦泽:楚人称泽为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按照字面理解,楚人把湖泊沼泽都称为“梦”,那么“云”呢?而且,江汉平原上的“泽”非常之多,可谓星罗棋布,那数以千计的“泽”都叫“梦”吗?莫名其妙。
  
  古籍文献中,关于“云梦泽”的记载很多。《周礼·职方》之“荆州”曰:“其泽薮曰云梦”。《吕氏春秋·有始览》及《淮南子·坠形训》之“九薮”中有“楚之云梦”之说。综合各种古籍文献,“云梦”是大泽,即面积广阔的湖泊或沼泽。
  
  唐汝询在《唐诗解》中注释:“《周礼》正南曰:荆州其泽薮曰云梦。《尔雅》:宋有孟诸,楚有云梦。”上海辞书版《唐诗鉴赏辞典》注释:“云梦:水泽名。古代云、梦二泽,长江以南为梦泽,长江以北为云泽,后淤积为陆地,并称为云梦泽,约为今洞庭湖北岸一带地区。”
  
  关于“云梦泽”的方位说法不一,但“云梦”为泽名却从未有争议。李定广也说“云梦泽的范围历史上有变迁”,但不知“楚人称泽为梦”所从何来。倘若“云梦泽”如何释义的问题出现在《中国诗词大会》上,而且为学术总负责人李定广的说法为准,岂不是要出现混乱吗?
  
  参考文献:
  
  [01](宋)祝穆:《方舆胜览》[O],宋咸淳三年(1267)刻本,卷29第6页。
  
  [02](宋)祝穆:《古今事文类聚》[O],元刻本,前集卷17第6页。
  
  [03](宋)谢维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O],明嘉靖年间夏相刻本,卷8第4页。
  
  [04](明)唐汝询撰:《唐诗解》,明万历年间刻本,卷35第1页。
  
  [05]萧涤非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版,第82页。
  
  其实,《唐诗三百首》及现行的很多版本中确实有很多错误,但李定广教授的《分类唐诗三百首》都没有发现,至少没有指出来。比如,崔颢《黄鹤楼》中的“晴川历历汉阳渡”讹为“晴川历历汉阳树”,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中的“初日朗高林”讹为“初日照高林”,等等。这些讹误,笔者都有专文考辨,并收入了即将出来的拙著《唐诗正本——“大数据考辨唐诗”系列论文集》中,这里就不细说了。


  作者:盛大林,北京大学新媒体研究院研究人员,河南省杂文学会副会长,河南省华侨国际文化艺术交流协会副主席,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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