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关是山西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它始建于西汉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又名雄定关、平阳关，为晋豫边境雄关，雄踞于山西晋城境内、太行山的最南部，是通往河南焦作的关隘，属于史称“太行八陉”之一的太行陉，因关前有三眼深不可测的天井泉而得名。天井关古为南北要冲，也是历代军队厮杀争夺的战场。
▲ 山西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天井关
1938年6月16日，日军14师团轻敌冒进，被国民党中央军卫立煌的14集团军围困在南北10公里、东西4公里的垣曲县西阳河的峡谷中。西北军赵寿山的38军作为助攻部队参战。卫立煌的14集团军辖李默庵的14军（10师、85师）和刘戡的93军（83师、94师），是清一色的德国装备。每个师有轻重机枪328挺、各种火炮46门、1.4万人，装备水平远远超过了日军14师团。
第二战区各部队也积极配合14集团军的作战行动。晋绥军在横岭关阻击日军20师团，防止其支援日军14师团；聂荣臻的晋察冀部队与129师的陈赓旅破坏正太铁路，防止日军108师团与日军14师团会师；115师的徐海东旅在阳城阻击西进的日军；西北军杨觉天的529旅在晋城阻击天井关方向的日军，西北军武士敏的169师随时准备增援14集团军。
国民党卫立煌的14集团军和西北军赵寿山的38军对日军14师团进行了三次围歼，捷报频传。日军14师团屡战屡败，每天靠空投度日。6月18日，井关隆昌中将接任土肥原贤二中将担任14师团师团长，井关隆昌当场枪决了一个大佐联队长拿来示众，日军督战队用机枪向溃败的日本士兵扫射，也阻止不住溃兵的逃亡。
日军14师团被歼灭是迟早的事情，这个大功劳应该给谁？
6月21日，蒋介石任命14军军长李默庵为33军团军团长。14军、93军归属33军团，卫立煌成了空头司令。原来，蒋介石希望把大功劳给他的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李默庵。
卫立煌14集团军发生了内讧。他们在争夺对军队的控制权，互不相让。日军14师团得到喘息的机会。
从河南沁阳到山西晋城之间，在陡峭的山上，有一段弯弯曲曲4公里长的山间小路，形状像羊肠，当地人叫它“羊肠坂小路”，是太行陉最险要的路段。日军第八坦克联队竟冒险通过这条小路到了天井关，准备与日本14师团夹击卫立煌部。
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命令王耀南到刘伯承的129师报到，协助529旅阻止日军坦克部队西进。
▲ 抗日战争时期的王耀南
<div class="assistant" contenteditable="false"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 width: 30px; margin: 5px auto 0px; padding-bottom: 5px; height: 5px; overflow: hidden;">刘伯承和邓小平一见王耀南赶来，非常高兴。
王耀南说：“报告首长，我带来了阎锡山的晋绥军工兵二团，还有20个工兵学校的学员。”
129师参谋长倪志亮说：“日军第八坦克联队有73辆坦克在天井关，正在与杨觉天的529旅酣战，529旅的防线很快就会崩溃，调你来就是想办法阻止坦克的西进。”
王耀南一听有73辆坦克，马上说：“这个任务没法完成。”
邓小平“啪”的一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共产党员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完成任务！”
王耀南也把茶杯往桌上使劲一拍，说：“我来下命令，你来完成任务！”
杯子里的水洒了一桌子，把桌上的地图、电报、文件都打湿了，作战参谋赶快拿了块抹布来擦。
邓小平气哼哼地说：“我有斩马谡的权力。”
王耀南也不甘示弱，回敬一句：“你……”
刘伯承怕王耀南口无遮拦，讲出很难听的话，让邓小平下不了台，马上插话：“现在是救火的时候，王耀南你有什么困难，讲出来听听。”
王耀南转脸对着刘伯承说：“校长（刘伯承当过红军学校、红军大学校长），我手头阎锡山晋绥军工兵二团的1034人，都是刚参军的新兵蛋子。还有20个晋军工兵短训班毕业生。我刚从井陉煤矿搞来30部起爆器，手头只有20个延迟雷管，其他什么也没有。今天中午，工兵团做饭的小米还不知道向谁去讨。”
刘伯承不慌不忙地说：“总部参谋讲王耀南发了大财。原来你王耀南是个叫花子，讨饭来了。你会唱莲花落吧？讨饭的都会唱莲花落。”这几句话把大家逗乐了。
刘伯承接着说：“如果不能把坦克堵在晋城，徐海东、黄克诚的3000多人就危险了。卫立煌的14集团军和38军在日军14师团和第八坦克联队夹击下，9万多人很难全身而退。李默庵不是你在长沙师范学校的学长吗？在祁州战役和义棠战役中你都帮过他，李默庵两次向二战区长官部给你请功，左权也给你请功。”
王耀南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说：“我现在就到李默庵那里去要些雷管、炸药，保证把第八坦克联队钉死在晋城。”
王耀南起身刚要走，邓小平说：“打完仗给我留下10个工兵骨干、10部起爆器。”王耀南没有答话，径直出门上马，向西边飞奔而去。
王耀南先来到西北军169师师长武士敏的司令部。武士敏的卫士认识王耀南，他把王耀南带到一条河边，对着河里喊：“师长，二战区工兵副主任王将军来访！”王耀南和武士敏打过几次交道，两人相处得还不错。
武士敏是个大胖子，天气太热实在受不了，泡在水里办公是个好办法。武士敏在水里一泡，更显得胖了。
武士敏招招手说：“王副主任，到河里来讨论吧。”
王耀南也就入乡随俗，下河坐在武士敏旁边。
王耀南说：“武师长，为了保障卫长官能消灭鬼子14师团，上峰给我的任务是，把日寇的73辆坦克封锁在天井关。”
武士敏问：“你现在有什么家什呢？”
王耀南说：“我手头只有二战区工兵二团，没有武器和设备。阎长官太抠门了，什么也不给。”
武士敏叹了口气，说：“阎老西太会算计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个士兵每个月才给两颗子弹。”
武士敏又问：“我能够帮你什么呢？”
王耀南说：“天井关有5万多红枪会匪徒，被鬼子给收买了。我希望武师长派一个机枪营保护我们工兵部队，不受红枪会的袭击。”
武士敏见八路军把他当成自己人，很高兴地把他的警卫营和机枪营给了王耀南。
王耀南千恩万谢离开了武士敏，到卫立煌的33军团军团部求援。
周围炮声震耳，不时有炮弹在附近爆炸。王耀南只能大声喊：“学长，我带了一个工兵团，武士敏借给我一个警卫营、一个机枪营到天井关，帮助你看家护院来了。你总得给口饭吃吧？”
李默庵哈哈一笑，也大声喊道：“你想要点什么？我是有求必应。”
王耀南喊道：“天井关有73辆坦克准备抄你的后路，我奉命去围困它们。可是我手头只有10公斤受潮的硝铵炸药和20个雷管。”
李默庵一听王耀南的武器装备，大吃一惊。李默庵是攻击日寇14师团的总指挥，他现在也害怕屁股后头被人踹上一脚。
王耀南又喊道：“你能不能给我200个废炮弹和一些雷管？”这时，王耀南看见李默庵耸起的肩膀松了下来，他原以为王耀南会狮子大开口趁机敲他的竹杠。
李默庵的参谋长喊道：“旁边发现一个阎锡山的旧炮弹窑洞，都是75毫米迫击炮炮弹，有上千发炮弹，可惜迫击炮炮弹上没有引信。你要的话，我派人全都给你拉到天井关。我还有一盒煤矿用的雷管，都给你！”
李默庵喊道：“所有阻击日寇第八坦克联队的口粮我都包下来，要多少给你多少。”
王耀南喊道：“鬼子有武士道精神，有疯狗式的作战理念，士兵不怕死，光靠武器打击不行。”
李默庵很奇怪地看着王耀南喊道：“不杀鬼子难道还要画符念咒不成？我可不信那一套。”
王耀南喊道：“日本军人的目标是封神，鬼是封神路上一道坎，日本军人遇鬼就不能封神了。所以他们不怕死，但特别怕鬼。咱们得抓住日本人这个致命弱点。”
李默庵知道王耀南缺钱，给了王耀南1万块钱。
1938年7月2日傍晚，王耀南在天井关附近的一个山坡上找到了529旅旅长杨觉天。杨觉天腿部受了伤，躺在草地上，护士在给他包扎伤口。可能是在外人面前，他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笑脸。为掩饰伤口的剧疼，杨觉天的右手使劲掐着大腿，王耀南假装没有看见。
杨觉天以前没有接触过王耀南，他看见王耀南两手空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王耀南知道他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笑着说：“给我介绍一下第八坦克联队的情况吧。”
杨觉天说：“鬼子第八坦克联队联队长是日军装甲兵专家原乙未生少将。”说着，杨觉天把一本缴获的小册子递给王耀南。
王耀南一看，第八坦克联队有3个中队的95式坦克，有1个中队的97式坦克，有1个中队的炮战车（自行火炮），另有一个维修中队，人员编制为1070人。
95式坦克全重约7.4吨，长约4.3米、宽约2.1米、高约2.3米，速度为每小时48公里。97式坦克长约5.5米、宽约2.3米、高约2.4米，车底距地面高约0.4米，战斗全重约15吨，速度为每小时40公里。97式坦克全车装甲板采用了镍铬合金表面硬化式装甲板，表面硬度约HB550。怪不得杨觉天拿它没有办法。
王耀南算了一下，95式坦克车速是每秒13米，97式坦克车速是每秒11米。王耀南告诉工兵团长，用0、1、2、3、4、5段别雷管，安放在6个废炮弹改装的地雷上，6个地雷一组，顺公路埋，地雷埋在路中间，地雷之间距离2米。这种2米距离的安排，目的是防止出现哑弹，就是出现两个哑弹，坦克也跑不了……
杨觉天看见王耀南拿着的雷管有不同的颜色。对此，王耀南解释：“我在煤矿当过放炮工，这是煤矿用的毫秒雷管，灰红色是13 毫秒，灰黄色是25毫秒，灰蓝色是50毫秒，灰白色是75毫秒，绿红色是110毫秒。雷管还有秒、半秒延期电雷管，瞬发雷管。”
王耀南还在讲：“97式坦克前进速度是每秒11米，人手按下起爆器反应时间为0.3秒，雷管延迟时间……”
因为伤口痛，杨觉天对这些专业知识已经不耐烦了，于是转了话题。
在王耀南与杨觉天聊天期间，工兵干部一刻也不敢松懈。他们把75毫米迫击炮炮弹按雷管爆炸延迟时间插好雷管，组成一长条地雷组，在从沁水到天井关的两条路上布下200个地雷。路边树林中插了不少杨树枝，这是在定起爆点。趁着黑夜，埋的地雷逐步延伸到了天井关的山坡下。
▲ 抗日战争时期，工兵用简便器材制造地雷。
1938年7月7日，日军20师团师团长牛岛实常中将率领五千精兵到达西阳河，占领有利地形，架炮袭击卫立煌部的前沿守军。日军14师团和20师团对卫立煌部的两个军形成反包围。卫立煌决定结束西阳河战役，命令天井关各部“不惜一切代价阻挡住日军第八坦克联队，防止他们切断我军的退路”。
529旅一直在与日军斗。7月10日，日军占领了晋城。
7月11日清晨，下着小雨，红枪会匪徒开始攻击529旅。日军的坦克不停地扫射，混战中529旅的战士和红枪会的匪徒纷纷倒下。看来，日军是杀红了眼，连红枪会的汉奸都杀。
杨觉天率领529旅的残部退进了山林。不一会，远远看去，日军的坦克编队从天井关出发西行，领头的一辆97式坦克下到坡底刚超过标杆，王耀南一按起爆器的按钮，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这辆约15吨重的97式坦克来了个侧翻，底部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坦克被炸翻后，日本人认为有护身符作用的千人缝的碎布片满天飞舞，上千个写着10个日本传说中鬼的陶俑——吃人的“豆子婆婆”、吃人的“鬼一口”、索命的“骶骨女”、让人变枯骨的“飞头蛮”、吸人精气的“飞缘魔”、让人入地狱的“青行灯”、冻死人的“雪女”、让人变狐狸的“狐火”、吃人鳄鱼“桥女”、让人受凉的“雨女”被打到几百米的高空，随即跌落下来，引得日军纷纷跑过来观看。
远处一个牌子上写着“200个反坦克地雷，欢迎第八坦克联队”，日军的坦克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三四千个红枪会的汉奸开始集结，他们喊着“刀枪不入”的号子，从山上冲了下来。一个个圆球从天而降，凌空爆炸。红枪会的匪徒先是一愣，接着在身上乱抓，最后连滚带爬又都上了山。
▲ 1938年7月11日，王耀南在天井关炸毁的日军97式坦克。
▲ 王耀南发明的跳跃地雷在抗日战争时期大量使用。地雷跳在空中爆炸，没有死角，地雷中的小石子打入肉中，产生糜烂，令日军伤亡惨重。1943年11月26日，北平出版的伪《民众报》描写日伪军到冀中根据地的情景：“人人不安，谈雷色变。”图为日军对中国跳跃地雷的图文介绍。
在红枪会匪徒的保护下，日军第八坦克联队全部开进了晋城。
王耀南赶紧指挥部队用地雷把晋城团团围住。抗日部队不敢进晋城，鬼子也不敢出来，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王耀南本来想用迫击炮把柴油发射进晋城，来个焦土政策，把鬼子72辆坦克烧成铁疙瘩，留名青史。可是这样一来，晋城的百姓怎么办？于是，王耀南每天晚上领着工兵战士不定时地往晋城发射大爆竹，隆隆声不断，谁都没有办法睡觉，困着的72辆坦克也没有办法行动。
卫立煌指挥中央军的西阳河战役，从1938年6月16日到7月3日共战斗18天，消灭了不少日军。
这次战斗，工兵二团牺牲了127名战士。
战后，李默庵向二战区长官司令部给王耀南请功。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也给王耀南请功。王耀南获得二战区颁布的“抗日民族英雄”称号。
（本文作者系王耀南之子）
王耀南简介
王耀南（1911—1984），江西萍乡人。1919年入安源煤矿做工。1922年加入安源儿童团。1927年参加秋收起义，其后跟随毛泽东上井冈山。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军大学工兵主任教员等，获红星奖章、红旗奖章等。中央红军长征时，经过的几十条江河都由他率部架桥。抗日战争时期，任第二战区少将工兵副主任等，参加平型关大战、百团大战等许多著名的战役、战斗。他提出和创造的地雷战、地道战，成为人民战争中的经典战术。新中国成立后，任工程兵副司令员等。抗美援朝期间，赴朝鲜开展坑道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获八一勋章、独立自由勋章、解放勋章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