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文旅中国” 作者:刘海红
“核酸检测阴性!”
经过了两个月的治疗,结束了出院后第一个14天的居家隔离,谢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虽然经历过核酸检测“复阳”,但这一次,谢俊觉得病毒没那么可怕了。
2013年入职武汉中山舰博物馆的谢俊是一名退伍军人。“我年轻身体好,免疫力强,让我来!”疫情初期,他冲锋在前。然而,在志愿服务期间,谢俊不幸感染,核酸检测呈阳性,从此开始了近两个月的治疗生活——在医院、在方舱,他依然闲不下来,帮助医生协调秩序、打扫方舱医院、帮助病友打饭送药……
病愈,谢俊回到家中时发现,近70岁的老母亲也走上抗击疫情的战场,用行动同他一起接力——她也成了一名志愿者。
讲述人:谢俊
(湖北武汉中山舰博物馆保卫干事、退伍军人)
“我年轻,我身体好,我免疫力强”
我的志愿者故事要从2月11日说起。此前我曾报名参加抗疫志愿者的申请,这天通知下来了,我的任务是去定点隔离酒店——江夏区维也纳酒店服务新冠肺炎病人勤务保障。
收到通知后,我在30分钟内就到达了集结地。我们志愿者两人一组,每天值班12个小时,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负责8楼隔离人员的警戒监控、送餐、处理生活垃圾、解决病人们的其他生活所需等工作。
说实在的,第一次上岗时,我有些懵。当时我们所在的隔离点防护物资不太够用,对病毒的认识也不够,所做的志愿服务非常繁杂又耗精力。第一次送完餐后,防护服包裹着的护目镜里已经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下电梯,心里非常慌,手僵直着不敢动,下楼后,队友帮我全身消完毒,才把护目镜拿下来。
隔离人员中,有人患糖尿病、有人患高血压,还有人带着很小的孩子……我们要根据不同情况分别搭配食物。刚开始,常常会记错,后来为了不弄错,我做了一本台账,把哪个房间住多少人,是否有老人和小孩,是否有特殊需求都清清楚楚地注明。
结束一天的志愿服务,回到房间后,我脱下防护服,发现里面的衣服全部湿透了,黏腻腻很不舒服。第二天我想了一个办法,把酒店的白毛巾当隔汗巾垫在背后,毛巾吸汗能力强,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全身湿透的状况。
不断遇到的一个个问题促使我不断摸索与总结,工作渐渐顺畅起来。
不幸感染,还能做点什么?
在志愿服务的过程中,我一直是小心谨慎,但还是不幸中招了。
2月18日,志愿者的体检结果出来了,我的核酸检测结果呈阳性。我当时都无法相信,因为我一直认为自己身体状况很好、防护也到位,怎么会被感染?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劳动量大,抵抗力下降,感冒了?但检测结果如此,我又不得不信。
2月19日晚,我们隔离点确诊的14个人,被送到了江岸区第一人民医院。到了医院才知道,院方并不了解我们的情况,我们也拿不出书面证明表明我们是确诊过来的。所以按照院方规定,我们还需要到发热门诊挂号拍片检查。
当时的医院门诊部人满为患,病人、医生乱作一团,看到这种情况,我也慌了。但很快我冷静下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都已经被感染,长时间耗着肯定会影响病情进展,所以我站出来,把大家组织在一起,安抚他们的情绪,集体去跟医生协商,最后院方核实后弄清楚了情况,给我们办理了入院手续。
我把所有人都安顿好,记下他们所在的床位号和联系方式后,回到自己的病房时,已经是次日凌晨2点。
住院期间,我们几个年轻人组建了一个微信群,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和事时,通过这个群喊一声,我们一起就近为大家提供帮助。
与我们同住27层的病房中有一位妈妈,她10岁的女儿也感染了,住在23楼儿童区。入院仓促,她没有给孩子准备通讯工具,加上每一个楼层都是来自全国不同地方的医疗援助队,相互无法联系。虽然同在一栋大楼里,妈妈却始终不知道孩子的情况。我们把情况反映给接管我们楼层的江苏医疗援助队。
一位名叫王志栋的男护士,几经周折,通过给孩子送东西打探孩子情况,最后把孩子的照片传送过来给妈妈看。看到孩子妈妈见到孩子照片后的激动神情,王志栋这个一米八的壮汉居然哽咽得说不出话,他说他很想自己3岁的女儿。戴着口罩,他颤抖的声音让在场的人触景生情。感动与思念迸发,融进了一片抽泣声中。那一刻,我也想我的孩子。
2月21日,我的核酸检测显示为阴性了,但仍须度过医学观察期才能出院。2月29日,作为轻症患者,我从江岸医院转到了江夏区大花山方舱医院。
闲不住,成为“三好舱友”
初入方舱医院,心里很没底。对病情的未知让我陷入深深的不安。所以我总在寻找身边有什么事可做,希望通过忙起来充实自己、遗忘恐惧。
一开始,我看到病区的热水器区域总是漏水,地上积水很容易让人滑倒,我就主动去拖地,并用水桶接着漏水,快满时赶紧拎到外面池子里倒掉。
后来我看到医护人员帮100多人拿饭分餐的辛苦,很是心疼。我深知穿着防护服、戴着面罩和护目镜做这些工作对体力的消耗,于是我就开始组织病友们,协助医护拿饭送餐。
渐渐地,江夏区方舱医院史锁芳院长(江苏省援鄂医疗队队员,江苏省中医院主任医师)注意到我们所做的事情,于是帮我们申请了志愿者袖章,并成立了一个12人的志愿者组,6男6女,我被大家推选为组长。
之后的服务中,我们男同志负责餐点和搬运中药和日常用品等物资,女同志则在护士站协助护士维持秩序、帮忙拆包装、分发物品。在此基础上,我们还负责每天两次的整体卫生打扫和全面消毒,帮医护人员传达通知,充当本地老人与医护人员的方言“翻译”等。
对我来说,帮助别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能缓解自己的不安,我从不觉得这需要奖励和表彰。但有一天,医院突然给我颁发了一个“三好舱友”证书,我看着上面写着的“入院期间,努力学习,积极配合治疗,热心参加志愿服务活动,被评为‘三好舱友’”字样,感觉受宠若惊,也很荣幸。我想,这是我得到医护人员和病友认可的见证吧。
“三好舱友”证书
3月4日,意外发生,我的核酸检测结果显示复阳了。我意识到这个病毒会隐藏自己,呈阴性并不代表痊愈!幸运的是,3月7日,核酸检测结果再次显示阴性。
3月8日妇女节,一场感谢医护人员的大合唱在方舱医院内上演。
为了表示对医护人员的感谢,我们病区志愿者和患者联合医护人员,共同组织了一场特别的“妇女节”活动,独唱、合唱曲目交替进行,好不热闹。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一首医患大合唱的《爱的奉献》将活动推向了高潮,唱着唱着,病友们将一封封感谢信交到了医护人员手里。
正值午饭时间,在一片热闹中,我和队友走出方舱去拿午餐,听着飘出来的歌声,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这是医院、忘记了我是病人,我们像一群学生,在一堂音乐课上,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好听的歌曲。
当我把午餐拿回来时,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医护人员与患者集聚在心愿墙前,他们将那100多封感谢信贴在墙上。看着满满一墙的信笺,看着那一字一句,我心里也肃然起敬。疫情期间,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前赴后继“逆行”来到武汉,抢救患者生命、关心患者生活,舍小家为大家,在武汉度过了两个多月的艰难时光,他们的付出有目共睹。对他们的感谢,我想,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我们心中的感谢和感动。
3月10日,武汉所有方舱医院休舱,大部分病友都出院了。还在医学观察期内的我,转到了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光谷分院。
说实话,我心里五味杂陈,当初瞒着家人做了志愿者,如今过了这么久还不能回家,我没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家人。
但奇妙的是,我所在病区的支援队正好来自兰州,还有的医护人员来自我曾经所在部队的驻地医院。其中有一位叫宋晓军的值班医生非常关心我的情况,每次他值班时都会特意过来了解我的恢复情况,还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检查结果。
我出院的头天晚上,宋医生正值夜班,次日6点下班。3月26日上午10点,他专程来病区送我出院。
按规定我们不能有身体接触,所以我们以互敬军礼的方式来告别。那一刻,我想起在部队的日子。军礼之于军人,是尊重、是爱戴、是崇敬,但这一次对我来说,是感谢。礼毕,我热泪盈眶,浓浓的战友情涌上心头,我突然觉得转院到这里,经历这一切,值!
4月7日,宋医生通过微信告诉我,他们结束援助任务要返回兰州休整了。我们相约明年他来武汉,我陪他吃热干面、啃周黑鸭,漫步武汉长江大桥;我重回兰州,他陪我吃兰州拉面、大盘鸡,踢正步走兰州黄河大桥。
“妈妈,您让我骄傲”
3月31日,我结束集中隔离回到家,这已是我离开家的第50天。
50天来,我没刮过胡子,每次跟爱人和孩子视频时,我都是戴着口罩的。回家后,我摘下口罩跟孩子视频,他竟然不认识我了。因为我的胡子很长,衣服穿了很久,邋遢得像个流浪汉。
爱人还没复工,所以我们决定,她和孩子继续待在岳父母家。曾经病毒复阳的经历让我心里多少有障碍,不知道自己是否彻底好了。孩子那么小,我们不敢冒险。
回家见到父母时,我真的好想拥抱一下他们,但我克制住了,看到他们都很好,我就放下心了。突然,我看到了妈妈袖子上红彤彤的志愿者袖章,我心头一颤:妈妈接下了我的志愿服务接力棒!那一瞬间思绪万千,想到自己就是在做志愿者的时候被感染的,而且经证实还有许多像我这样的无症状感染者,所以很担心。
我问妈妈为什么参与志愿者服务,她回答得很简单:“你们都在忙,我也不能闲着,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谢俊说:“突然觉得妈妈很高大,于是我记录下她那一刻的样子。”
我热心肠的基因,是随了妈妈。看来,志愿服务的接力棒不是我递给妈妈的,而是妈妈传承给我的。也许正是受妈妈的影响,耳濡目染才成就了今天的我!妈妈知道我做志愿者被感染,还毅然选择到社区门口值守,与我懵懵懂懂走上志愿者之路相比,妈妈比我更勇敢,我为她感到骄傲!
如今,武汉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我进入了居家隔离的第二个14天。经过长时间的“流浪”,我对回到工作岗位、回到日常生活充满着期待。这感觉就像涅槃重生,当我再一次走进中山舰博物馆时,我想,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和博物馆的服务人员,我将更有底气为观众提供更好的服务。
记者手记
76天“暂停”的生活,谢俊一个人独自体味。4月8日,武汉“解封”,彼时窗外闪烁的灯光让谢俊百感交集,他说:“好激动,武汉活过来了。要感谢为这个城市拼过命的所有英雄,是他们让武汉迎来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其实,这个胜利中,也有谢俊的功劳。作为先后入住江夏区人民医院、江夏区大花方舱医院、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光谷院区接受治疗的患者,当医护人员来给他看诊打针时,他是患者,打完针站起来,他便是志愿者。
记者问他,后悔申请做志愿者吗?他的回答很坚定:“不后悔。我们几个志愿者由战友变成了朋友,我们约定:志愿者服务精神不光在方舱内、不止在疫情期间,出院以后还要将志愿精神传递下去,把这种精神在社会上发扬光大。”从在做志愿者的过程中被感染,到看见母亲袖子上的志愿者袖章,这场战疫中经历的一点一滴让他坚信:“一切困难都能克服,一切险境都能战胜!”
谢俊身上有文旅人的热心和担当,展示出退伍军人的性格和觉悟。我们为拥有这样的同行而骄傲,为有这样的战友而自豪!不久的将来,谢俊会再次现身中山舰博物馆,回到那个看上去平凡却重要的保卫岗,在那里继续奉献一颗非凡火热的心。
这就是武汉,一座英雄的城市。这就是武汉人民,一群英勇无畏的的壮士。当阳光普照,江城甦醒,你们让美丽的城市充满幸福和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