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小而美的个性化生活方式,民宿的运转方式灵活,商业性只是它的一个维度,人文情怀、共享互助、感恩回报等多样性让民宿层次丰富而有意义。
以潘洪财为代表的莫干山民宿人坚信,只要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期许还在,只要理想不崩塌,这个行业就永不会归零洗牌。
民宿业:疫情下,从未停摆
疫情来势汹汹,令民宿行业不得不按下暂停键,但是生活还在继续。“隐居”山中的民宿业主,沉下心做功课、精准分析客群、打造特色产品,整装待发。他们还在尽自己所能,志愿支援、发挥余热。
潘洪财是土生土长的莫干山紫岭村人。2015年,他辞去了上海的工作回到莫干山,创办了梅皋坞山居客栈。和所有莫干山民宿人一样,大年三十上午接到政府通知后,潘洪财一家一边打电话劝退客人,一边忙着准备年夜饭,因为有一家杭州客人早早地就在线上预订了年夜饭,此时也正驱车在路上了。
“当时我们只顾着劝退客人、退还费用,还要准备年夜饭,根本没有时间关注疫情的发展,也没有心情计算损失。”
吃完年夜饭,潘洪财发现疫情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在惶恐中老潘与客人沟通,为他们取消了正月初一的订单。第二天,杭州的客人吃完早餐,如约在8:30离开了民宿。
客人一走,整个民宿都空荡荡的,只有老潘和老婆、儿子3个人。打扫完厨房、大厅、客房、走廊的卫生后,老潘和儿子一起计算起取消的订单数,一算吓了一大跳。从正月初一到初七共退了64间房,如果加上初八、初九的预售房共80多间,退还房费八九万元,加上餐费土特产的话,总共损失15万元上下。“一个春节就这样玩完了,颗粒无收。”老潘说。
来不及悲伤,疫情形势更加严峻。呆在家里,老潘看到了朋友圈里许多民宿业主已经在行动,他们给警察、志愿者送水果、食物,也有人去卡口值班。当老潘在微信上看到德清县的清禾公益组织缺少志愿者,需要社会力量加入时,他便叫上几个民宿主,临时组建了民宿志愿者小分队,加入到清禾团队里。
“第一天我们被安排到了丰桥社区摸排居民的具体情况,挨家挨户入户登记。如有疫区来的人,加以重点备注,如遇见出现状况的人及时向领导汇报相关工作。”老潘第一天就遇到了紧急情况。
“排查过程中,一位女士开门告诉我们她很不舒服,发热、有吐的感觉,而且全身没力气。当时我们就紧张了起来,为了自身保护,我慢慢关上了她家的房门,并隔着门沟通起来,问了她相关的情况。我的搭档细致地记录了情况,并在第一时间向社区领导汇报,社区领导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防控部门,等待医护人员的到来。”后来发现只是普通的感冒。
老潘的第一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现在,志愿者生活成为了老潘和许多莫干山民宿人的日常。在前不久在学雷锋纪念日,潘洪财带领16位民宿志愿者,上午下溪谷捡垃圾、为民宅搞卫生,下午又到卡点和社工一道检查过往人员的体温和健康码,过了充实的一天。
民宿人:助农户,侠肝义胆
抢救!万斤春笋滞销,农民一筹莫展。当潘洪财了解到这个信息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每个民宿主手上的客户资源,何不组个群,义务为笋农直销春笋,也让城市朋友吃到新鲜的春笋?
莫干山附近有成片成片的竹林。在德清县龙胜村,村民靠山吃山,和竹笋相关的收入几乎占到每户农家收入的80%,这也是直接关系到每家每户的生计,甚至关乎到孩子们能否上学读书。
收笋季从每年12月中旬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年3月中下旬。每天凌晨3点天未亮,笋农们就头戴电筒上山了。到下午,笋农们会把这些笋交给村里的笋贩子,卖往江浙沪的大城市。
今年受疫情影响,各地采取严控措施,县与县、市与市之间有的路被封了。随着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山里的笋就像初生的“胖娃娃”一样,时时刻刻长着个头,个头大了就老了。
“笋子堆在家里一天天变老腐烂,只能倒掉。再这样下去,我这一年就要血本无归。”笋农们倒起一肚子苦水。眼看着收货价格跌了近9成,挤压的笋子一连四五天销售不出去,好多人都哭了。
村里的种笋大户严桂兴家也面临着早园笋滞销的困境。“我家种植了40亩早园笋,每天鲜笋产量达1000斤,本来以为春节期间能卖个好价钱,结果……经济损失初步估算得有20万元。”严桂兴说。
20万元对于一个农户家庭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字,一年的辛苦不能白白地烂在地里。
2月10日,严桂兴的女儿严淑羽清楚地记得这一天,她被拉进了莫干山民宿人建的春笋直销群,销路一下子有了,一家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在严淑羽眼中,爸爸是男子汉,30多年前开山种竹,是村里最早一批笋农,家里笋子产量在全村都算高的,“如果不及时采挖,第二天的笋就太老太长了,隔几日,竹林就下不去脚了。1月疫情刚发生的时候,听说笋子销不出去,爸爸受到了打击。”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村里就会迎来一拨又一拨笋贩子,直接把新鲜的春笋收走。到了收获季节,全家5口人每天都要上山挖笋,一日三餐都是见缝插针。我们实在没有余力也没有渠道自己销售。”严淑羽说。
多亏民宿主为农户和客户间搭起了爱心桥,建立直销客户群,义务接力送货,为农民解决燃眉之急。
对于自己家的笋,严淑羽自信满满。笋是南方特产,以前很少销往北方。有了直销群,让笋农和消费者的直线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严淑羽说她最喜欢看客户们发来的用笋做成的美味佳肴照片了,“一位北京的管大哥,把笋子做成了高级料理,从凉拌到天妇罗,让我大吃一惊。”
还有一位来自北方的潘阿姨,刚拿到笋子不知道怎么做好吃,严淑羽教了她几种菜式,一下子喜欢上了。“阿姨问我笋子收获期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她说,等我儿子夏天从国外回来,也让他尝尝鲜美的味道。”严淑羽说。
“哪怕今年亏损了,这种直销模式建立起来,以后就好了,我们心里也不慌了。”严桂兴说。
笋农们按照客人的订单分成小包装,然后交给镇里的顺丰发货。村里、镇里都设了道路管制的卡点,由民宿主等组成的一线志愿者组织又帮忙接力,帮农民把笋从村卡点运到镇上去。在县政府的牵线下,潘洪财联系上顺丰德清分公司。从此,竹笋每天的销售量在600斤到700斤左右,每天的群订单能消化掉一个农户家的竹笋产量。
潘洪财认为,“通过朋友圈里叫卖这些农产品,各家民宿无形中也宣传了自己。疫情好转以后,我们也储备了很多潜在客户。”现在他们建了3个微信群,分别销售竹笋、菌菇和其他农产品,中间不加价,帮助农户以市场最低价直接销售给客户。
潘洪财身后还站着一批民宿人
老杨,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上海人,为了他想要的生活方式来到了莫干山,做了莫干山的女婿,也是莫干山蒋·园民宿的创始人。在这次防控疫战中,老杨夫妇为执勤卡点送方便面、点心、饮料,还积极加入到志愿者组织,搬运物资,在卡点值守。
汪海强,家有养鸡场,也开了自己的民宿。在疫情期间,他坚持到防控隔离点值守,为大家义务送餐、送物品、搬运物资,在空余时间还去杀鸡场帮忙,为城市供给工作贡献力量。
小钟,第一批到口罩厂义务帮忙的民宿女主人,连续工作让手指都磨起了水泡。回家休息时,又投身到厂区志愿者活动中,为这样的美女民宿主点赞!
小汪,党员,主动报名参加志愿者队伍,她说:“我是党员,我想做志愿者,我要尽党员的责任。”
小潘(潘洪财儿子),“90后”,莫干山的“宿二代”。在组建民宿志愿者小分队时,他告诉潘洪财,自己向村委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他想为社会做点事。后来,经村领导批准后,他也到卡点上去义务执勤。
为渡过困难时期,民宿主们想到不少办法,比如自己动手修整民宿,利用周边空地种植蔬果,减少长期用工,改以临时用工,积极开发新产品,以降低房价预售的方式尽快恢复现金流。也有少数民宿主考虑,将民宿整体转包。
在疫情带来的危机感之下,原本各自为营的莫干山民宿经营者们,正在尝试抱团协作。现在民宿主们正在讨论与美团等平台合作,对各家的产品进行深度整合。疫情之后的莫干山,会将特色餐饮、本地风俗活动、骑行、马术等各家的休闲娱乐活动进行产品组合。
这股民宿人自下而上的力量,也汇聚成抗击疫情的熊熊火焰。
记者手记
疫情来临虽然导致民宿停业了,但是潘洪财和所有民宿人却没闲着。当退订、消杀工作都安排妥当后,他们又积极投身到当地的防疫抗疫工作中,自发参与公益行动,协助一线工作人员进行隐患排查和体温检测;协助当地农民销售滞销的农副产品。
面对突发的疫情和惨痛的损失,民宿业主们的积极乐观、感恩回报,竭尽全力帮助他人,更显得难能可贵。1月28日,莫干山联合发起疫情结束后邀请抗疫一线的医护工作者带着家人免费到民宿补过春节、度假疗养的活动,募集近3000间夜客房。
爱的星火,不止照亮别人,更是点燃自己心中的火。它发出的光与热,同时温暖着布施者与受施者,这正是爱的力量。他们虽用着不同的自救方式,却有着一致的信念:陪你一起,美好地活下去。当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们的心,会听到,那来自善意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