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柳拂桥 编辑:毛国兵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本来,这个庚子年的正月元宵,皖南的芜湖是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城东郊的鸠兹古镇早精心准备了一场不见不散的灯会。谁曾想,所谓的“新冠君”来了。来势之猛,波及之广,伤害之众,影响之大,之旷日持久,可谓闻所未闻,全都超越了想象。
于是,今天的人们见不到浪漫的月亮了,而浪漫的月亮却曾经照耀过古人。而无论古今,都如流水般只是匆匆过客,共同把玩的月亮,大约也是如此吧。只希望引吭高歌之时,月光能长久地照在一杯金樽里。
于是,明月之诗,窈窕之章,甚至乡愁与期许,只能在些许故纸堆上寻觅、徘徊了。
也是年尾,大清的江南道上,古金陵上河之麦浪舫,即徽州会馆也。有道人名朱福田,字乐原,号岳云者也。入夜时分,羁旅于今日镜湖之畔,耳听得笛弄晚风悠然,微斯人,吾谁与归。面对良辰美景奈何天,于是他咏成了下面的一首诗句:
桃唐烟水正迷离,几处亭台入画时。
岸上谁家夜吹笛,一轮明月照鸠兹。
朱福田一生苦心经营诗画,见赏于桐城派之姚鼐。又从吴钧学画山水,未及半载,骎骎入室。其喜写墨菊,隐逸之气氤氲溢出。曾与马菊邨集画社于莫愁湖胜棋楼上。著有《岳云诗钞》。此首,乃《十一月十五日夜鸠江桃唐堤上独步》,见载于民国清流徐世昌编著之《晚晴簃诗汇》卷一百九十四。
桃唐乎,陶塘乎?也许有人会怀疑的。但是,还有题中“鸠江”、句里“鸠兹”呢?更何况,“鸠江”、“鸠兹”之名由来已久,非止一日也。
陶塘,今日之镜湖也。晚清有一阵子,也似乎美其名曰李家花园。民国八年《芜湖县志》载曰:“镜湖,在赭山南,即陶塘。宋张孝祥捐田百亩,汇而为湖,环种杨柳芙蕖,为邑中风景最佳处。”
鸠江,乃芜湖旧名,似乎也是从鸠兹而来。而鸠兹,原先系鸠鸟云集之地。日新月异,迁徙于百舸争流、千帆竞发之江边,鸠兹于是乎转身成了鸠江,江静听潮声,浪花淘尽了英雄,时势使然也。
鸠兹,原先只是一只小小鸟。打开历史的卷轴,有两条途径可以找到。一条是它最初出现在古典名著《左传》里的一场战争。《襄公三年》曰:“楚子重伐吴,为简之师,克鸠兹。至衡山。”杜预注:鸠兹,吴邑,在丹阳芜湖县东,今皋夷也。
胜败由来事不期,转眼都成了历史的天空。后来,鸠兹涅槃为汉家芜湖县,三国时期风云际会,人为刀俎,芜湖为鱼肉,兵家之所必争也。到了盛唐那会儿,又成了李白眼里一座诗情画意的天门山。鸠兹,就这样诞生在一片疮痍满目,沧桑苍翠的大地上。
宋代已降,鸠兹初见格局。有人说著芜湖是胜游,也有人说,铁到芜湖自成钢……
这是另外的一条路。徽商们从青弋江上的竹筏漂过来。鸠兹城里,宝塔根下,他们开始融入了浩浩汤汤的长江。李鸿章做幕后推手,精心打造“堆则如山,销则如江”的芜湖米市,更是装点了周遭好一片江南鱼米乡。明末休宁人查杰就说过:“鸠兹为四通八达之涂,此天所授转输地也。”鸠兹,也因此诞生在前世不修、往外一丢,贾道儒行的徽商精神之源头。
江南的小镇千篇一律,鸠兹却有自己的面孔。
当年,胡适之先生曾经慨叹说: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徽州人,那这个地方就只是个村落。徽州人住进来了,就把小村落变成了市镇。如今人们每每惋惜过往的城镇、村落,渐行渐远,日趋于无的时候,新华联集团做的不是大自然的搬运工,而是搜尽奇峰打草稿,匠心独运,再造了一座活色生香、绝无仅有的徽商城。
历史上的芜湖曾经是徽商的跳板,如今的鸠兹古镇是世间最大的徽派建筑群落和徽文化旅游目的地。“欢乐芜湖,夜游鸠兹”,已经和正在成为城市的新风尚。
人们都说,白天属于社会,晚上属于自己。有空、有闲的时候,和亲朋好友或者三二知己,结伴去鸠兹古镇走走。灯月交辉的马头墙下,曲径通幽的石板路上,吃喝玩乐,琴棋书画,要心情有心情,要品位有品位,甚至什么也不做,只是寻一个幽静的所在,听风、赏月、自拍、发呆,把眼下过成一段生活美学……
不要人夸好颜色,欲留徽派在人间。
其实,人间原本没有徽商,也没有古镇,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数。人间的古镇与徽商,都来自智慧、劳动、创造与保护。古往今来皆如此,不如怜取眼前人。
鸠兹,原先只是一只小小鸟。
如今,天下三分明月夜,一轮明月照鸠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