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游戏中的童年
2023-11-26 21:17  点击:23807

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周明金·
  “蹲那弄啥?”“掏井。”“掏井弄啥?”“泉水。”“泉水弄啥?”“泡条。”“泡条弄啥?”“编筐。”“编筐弄啥?”“盛(
chéng)石。”“盛石弄啥?”“磨刀。”“磨刀弄啥?”“杀你羊羔。”“俺羊羔吃你啥?”“吃俺东岗大麦,西岗小麦。”“陪你一斗!”“不够俺喂狗。”“陪你一石!”“不够俺喂雁!”“陪你一碗豆腐渣!”“掂刀就杀!”(《杀羊羔》)头羊张开双臂,阻拦要杀“羊羔”的人,一群扯着前面小伙伴后衣襟的“羊羔”,在头羊的庇护下左躲右闪,躲避追杀。扬言要杀“羊羔”的避实就虚,轻易得手,只要触碰到某个”羊羔”,就达到目的。游戏重新开始。这是我童年和玩伴经常玩的游戏。每每想起,觉得又回到了丰富多彩、充满情趣的童年!

夏天,池塘是天然的浴池,晚饭吃得早,男人们在离村庄远点的池塘里洗罢凉水澡,都聚集到生产队的打谷场上不紧不慢地摇着蒲扇聊闲篇,把家务活和村庄的宅沟留给女人。男孩子都由父亲带着,在水里简单的搓吧搓吧,撵到塘埂上等着!大人们则慢慢地洗,要洗去燥热留下的烦躁心情,洗去满身灰垢和疲惫,顺便聊些无关洗澡的话题。

站在塘埂上的我们,哪里能静心等待,打声招呼,便直奔生产队的打谷场,继续着头天晚上未尽的游戏,游戏都是在高亢的、没有节拍韵律的儿歌中拉开帷幕的:“你那门楼几丈高?”“三丈二尺高!”“可叫拉游草?”“不叫!”“骑着马,带着刀,从你门前拉一交!”(《拉游草》)。于是活动开始了——强行侵犯和捍卫主权的双方“战斗”起来,“战斗”不是真的打仗,捍卫主权的一方斗智斗勇的推搡拦截,入侵的一方虚张声势的要强行通过,嘻嘻哈哈,欢笑声、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打谷场喧闹起来,沸腾起来。不知道大人们什么时候洗完了澡,浑身凉爽了,睏意上来了,准备睡觉了。大声叫喊自家的孩子,意犹未尽的玩伴们恋恋不舍的回到父亲身边芦席上,带着一身汗水,一身疲惫,很快进入了梦乡。有的梦中还高声喊叫着:“不叫拉游草!不叫拉……”,父亲知道孩子是在发癔症,伸开被单子,盖住孩子的小肚子,翻个身又睡去了!

秋天的夜晚是美好的,梦幻的,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撒下皎洁的月光,萤火虫挑着忽明忽暗的灯笼,忙碌着穿梭于夜空中;田野里秋虫“蛐蛐”“唧唧”“吱吱”“啾啾”尽情地唱着歌儿,此起彼伏,组成一部和谐的乐曲。一群孩子在生产队打谷场上围坐成一个圆圈:“散、散、散镰子,散到东岗老蛮子。老蛮子不吃肥稻草,东一跑,西一跑。小白棍,开白花,你猜镰子在谁家?”(《散镰子》)。唱着唱着,把镰子(一块瓦片)轻轻的放在围坐一圈的某个小伙伴身后,大家根据自己的猜测,指向某一个人,还要警惕镰子(瓦片)是不是在自己的身后,一只手指着对方,另一只手悄悄地在身后来回的摸。等到丢镰子的抓到那个身后有镰子的,大家便欢呼雀跃起来:“唱歌!”“讲故事!”“翻跟头!”“学猴子!”“学驴叫”……。中招的小伙伴选择自己拿手的节目表演起来,逗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镰子”是什么玩意儿?“老蛮子”是牛还是人?只知道它是儿时一个游戏的名字,能给我们带来欢乐,能让我们百玩不厌!

“溜、溜、溜疙瘩,溜到南乡老叶家,老叶不给饭吃,捡个驴屎蛋吃,驴屎蛋不好吃,捡个大红枣吃,大红枣生蚂蚁,撅着屁股玩把戏!”(《溜疙瘩》)。类似于《散镰子》,“溜疙瘩”的嘴里唱着,绕着蹲在一圈的小伙伴身后转圈,趁某个小伙伴走神的瞬间,把“疙瘩”(一块坷垃或者一团废纸,一个沙包或一把草)丢在他的身后。其实,大家是高度警惕的,谨防“溜疙瘩”的声东击西。稍不留神,就会中招,等“溜疙瘩”的转过来抓住了,就只能认罚:“唱歌”“讲故事”“翻跟头”或学什么、模仿什么。游戏很民主,根据自己的喜爱或特长,选一项奉献给大家,无非是博大家一乐。一个游戏结束,或重新开始,或换一个游戏,小伙伴们都是智慧的,脑袋里装满了游戏,十八般兵器拿得起放得下,也许读书学习很平庸,但在游戏中个个堪称翘楚!

“小磨子,一只眼,你的兵任我拣。”“拣哪个?”“当兵没留胡子,拣那半截老头子!”(《挑兵选将》)

“盘脚盘,上岗南;岗南高,磨大刀;大刀快,切白菜;白菜苦,从南来个小二姑;金皮条,银皮条,小花脚蜷一个”(《盘脚盘》)

玩着,玩着,我们都在欢乐的游戏中长大了。一个又一个玩伴到了结婚的年龄,大集体也不复存在——打谷场也走完了它光辉历程,被解散了的社员们瓜分,遵照各自主人的随心所欲继续默默地奉献着。可是打谷场上却留下了我欢乐的童年,留下我儿时丰富多彩的梦幻,留给我绵绵无尽的回忆,留给我与它难解的情缘。父辈们相继离开了人世;玩伴们为了生计、为了养家餬口,早随民工潮奔赴天南地北,远走他乡;孩子们,孩子的孩子们,他们没有户外玩耍的自由,监护人扼杀了他们自导自演玩游戏的天赋。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蛰居室内,通过手机或电脑看一些科幻的、虚无的网络游戏,一旦沉迷其中,很难自拔。

几十年过去了,已经很难再听到这些妙趣横生,又充满着民俗风情的童谣了。但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却永远也不会忘记陪伴着自己长大的,给自己的童年带来无限乐趣的宝贵文化。

   作者简介:周明金,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淮岸花香》、《纸上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