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文旅中国   作者：翟群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北京、上海等地举办的庆祝建党100周年美术作品大型展览中，《山乡巨变》《铁道游击队》《渡江侦察记》等经典连环画以独特的形式展现了党的百年辉煌，表现长征主题的连环画《地球的红飘带》更是以主题展览的形式亮相，受到观众热情关注。经典连环画曾经是大众最为熟悉和喜爱的美术样式。情节上的连续性、文字的简洁易懂以及在叙事上的独特优势使其有着非常广泛的群众基础。但是，一段时间以来，连环画这一绘画形式似乎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出现了挑战与危机。如今重新审视这些经典作品，或许可以给人们带来不一样的启示。

连环画看似通俗易懂、十分“简单”，但创作并不简单，对于宏大主题的表现，连环画这样一种艺术形式有何独特价值？红色经典连环画作品的思想艺术价值对于当下的创作有何启示？在当代“连环画衰微”的失落和“连环画复兴”的呼声中，在日新月异的新媒体时代，未来连环画的发展方向何在？

新中国成立后，连环画得到了蓬勃发展，成为宣传国家方针、政策的重要载体之一，全国的优秀人物画家大部分都集中在连环画创作中，如徐燕孙、刘继卣、王叔晖、贺友直、任率英、顾炳鑫、刘旦宅等的大量创作，成就了连环画的黄金时代。1963年举办的“全国连环画创作评奖授奖大会”作为对新中国成立以来连环画创作成果的检阅和经验的总结，组织了由叶浅予、蔡若虹、邵宇、华君武、王朝闻、力群、罗工柳和各主要美术出版社的代表参加的评奖委员会。贺友直的《山乡巨变》、刘继卣的《穷棒子扭转乾坤》、丁斌曾和韩和平的《铁道游击队》、赵宏本和钱笑呆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王叔晖的《西厢记》获得绘画一等奖；顾炳鑫的《渡江侦察记》等12部作品获绘画二等奖；另有35部作品获绘画三等奖。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相关展览中，当年的获奖作品以及一系列革命历史题材经典作品精彩再现，这些作品记录了连环画的辉煌时代，让展览成为生动的党史教育课堂，更留下了深入生活、打磨经典的创作佳话。

贺友直在创作《山乡巨变》的过程中，三易其稿，两次深入湖南农村体验生活，每次都长达数月，与当地的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他在体验生活中得到了宝贵的经验，作品逐渐从开始的黑白钢笔画转变为中国传统的线描表现，他的生活体验也使得作品中的人物更加鲜活。韩和平、丁斌曾共同创作连环画《铁道游击队》时，走访了长篇小说《铁道游击队》作者刘知侠，四处寻访书中人物原型，并五次深入山东多个地区采风写生，收集了大量速写素材，历时9年完成。

长征是上个世纪人类文明史册上无与伦比的奇迹，为了生动地描绘这段历史，沈尧伊几度亲历长征路，访问当年参加过长征的老同志，历时6年创作了《地球的红飘带》。自问世以来，《地球的红飘带》屡获大奖，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成为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的一面时代旗帜，被业界誉为“一件突出的、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是我们现实主义美术创作的红飘带”。在谈到《地球的红飘带》创作时，沈尧伊说：“基于尊重史实的需要，同时也是我创作的宗旨：凡是书上提到的地方，我都得去。”他重点强调“艺术的真实性”，认为这是指“考证的真实，理解的真实，视觉造型的真实”，在这样的认识过程中，也体现了画家自身对历史的认识。

一部连环画的创作过程烦琐而漫长，不仅需要美术家付出大量的时间和心力，更离不开生活的积累和阅历的沉淀。创作不只是在工作室或画室里完成的，更是在深入生活的过程中点滴积累而成，这也是连环画被大众接受和喜爱的根本原因。

“连环画在讲故事上有自己的独特优势，可以通过多幅画面、从不同角度展现人物和事件，这也更符合普通观众的理解、接受习惯。”江苏省文联副主席、江苏省美协副主席徐惠泉认为，“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之初，连环画一直是中国特有的一个文化现象。可以说连环画的发展伴随着新中国从站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历程，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发挥了文艺的积极作用。在庆祝建党100周年的重大节点，集中展示红色题材经典连环画作品，让年青一代观众通过故事深入了解党史，成为党史学习教育的重要载体，再一次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实际上，连环画在主题性创作上的独特优势和良好传统一直在延续。近年来，“《学习用典》·中国优秀经典故事全国连环画作品创作活动”“讲中国故事——全国架上连环画展”等集中创作、展示了大量当代精品连环画作品。为迎接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中国美术出版总社发挥美术和传统连环画出版优势，于2021年上半年相继出版了《非凡百年奋斗路——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百种经典连环画》《永恒的初心——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连环画集》和《最美奋斗者》3套系列连环画。

2020年是脱贫攻坚决战决胜之年。人民日报社与中国美术家协会连环画艺术委员会合作，约请了李晨、尤山、徐惠泉、谢士强等一批画家创作反应脱贫攻坚典型人物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的事迹，通过6幅画面讲述脱贫故事。作品还被制作成小视频，精致的画作、动态的效果、新型的传播渠道，让作品收获了广泛的关注。

“连环画的独特性还在于它没有画材的限制，也不会受限于不同绘画种类的形式特点，连环画的图示和语言都服务于叙事的文学性演绎和视觉构成上。当代连环画摆脱了版式上的束缚，当下印刷出版业的飞速发展以及全媒体时代的传播优势，为连环画的发展提供了更加开放的空间。用技术语言的多样性映射出连环画表现上的丰富性，才是新时期连环画应有的生机和活力。”中国美术家协会连环画艺术委员会主任李晨认为，作为一种深受大众喜爱的图文读物，除了思想引导功能之外，连环画的审美引导功能同样不可小觑。那些流传至今的经典作品，都是因为艺术品质带来了从感官到心灵的审美享受，让人难以忘怀。在当下文化艺术多元发展的大环境里，更需要高品质的艺术创作来满足民众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

据不完全统计，1982年，全国共出版连环画2100种8.6亿册，约占全国图书出版总量的三分之一。1985年之后，随着电视等新型媒体的普及，动画片的播映，中国连环画的发展开始步入低谷。

“连环画是大众艺术，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然而，如何面对大众的需求，是迎合还是引导，也是连环画家必须面对的问题之一。”李晨认为，连环画既然是能讲故事的画，那么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就必然要有新的“讲述”方式。“美日韩动漫的冲击让我们意识到，连环画要复兴，除了需要顺应时代的艺术语言的变革，还要有符合时代审美特征的构成形式和呈现方式，‘笔墨当随时代’。因此，振兴连环画，提高连环画的整体水平，首先要提高连环画的学术水准，尽管这样做可能不会在短时间内看到效果，但从长远看，确实可以为连环画的发展建立起良好的生态环境。”

把连环画这种大众艺术用学院派的表现方式提升为展厅艺术，会不会影响它的亲民属性？会不会影响它的艺术和思想普及功能？李晨认为，以学术性为内核的连环画在思想挖掘和内容表达上都更具视觉冲击力，并且凭借单幅画面的完整性和整组作品的连续性，在“讲述”中实现了直击心灵的审美体验，也更加有效地实现了连环画的社会功用性。“尤其是随着来自艺术院校的年轻作者的数量日益增长，参展作者良好的艺术教育背景，决定了他们能够融会中西，以国际化的视角看待传统与现代、东方和西方。他们的作品充满时代气息又体现了民族审美基因的传承，在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上也因为极富民族审美情趣的语言形式而使作品充满张力。他们和他们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未来中国连环画的发展方向，即坚持创作民族性和国际化兼容、审美与教化并重的为人民的艺术。”他说。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美术出版总社原总编辑林阳认为，在新媒体的发展和全球化背景下，应建立并保护好新的“连环画生态”，在传承中求发展。近年来，他积极推动更多优秀连环画进入教育部《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并建议把连环画阅读和中小学教学紧密结合起来，推动优秀新连环画图书出版和优秀传统连环画的改版。林阳表示：“连环画是独具特色的中华文化艺术之花，以其文图并茂的艺术形式和浓郁的中国风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对丰富大众精神文化生活、提高美育素养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产生了广泛深刻的社会影响。很多知名的文学家和美术家都是通过阅读连环画走上了艺术道路。”

新时代以来，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连环画，又以新的面貌为大众所喜闻乐见。近年来，多地教育部门先后开展了中国传统连环画进校园活动，把推进小学生连环画阅读作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有效载体，受到广大师生和家长的欢迎。

“实践证明，通俗易懂、寓教于乐的、形式多样的连环画在中小学阅读乃至全民阅读中，依然发挥着独特的作用。这正是连环画发展生态的土壤。”他说。